八(2/2)

宁扇似懂非懂，说，行，反正空瓶每天都有，多的是，你们明儿来，我给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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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尾，要同假期告别。对陈年这样张的生涯却没什么分别。他回家吃过晚饭，就又匆匆了书房。陈年近来熬夜更晚，几乎都要过凌晨才休息。我早早爬上阁楼假眠，零将至，又悄悄来，到书房里故意打着哈欠，我刚刚了个梦。陈年问，什么样的梦？我说，梦见我们约好在一个地方见面，结果你迟到了。陈年说，真是对不起，你一定等了很久吧。我，说，没关系，因为我要送你这个。我拿那只的包装盒，递给陈年，说，有它就不轻易忘记时间了。陈年拆开来，看见手表，迟疑，陈醉——我止住他，说，发票撕了，废话少说，手给我。陈年无法，只得被我把住手腕，乖乖表。陈年的手指削，骨节利落，淡粉的甲床，浅白月牙儿。金属表链微凉，两指宽的银灰表带缠绕过明晰腕骨，咔哒合上，指针恰好一齐指向十二。我说，哥，生日快乐。陈年摸一摸我的，像往常。我说，你可不许摘来，得天天着。陈年说，好。我又说，中好累，可我还是想你天天开心，如果不开心，我就想办法让你开心。

宁扇不去学校，被表哥喊到录像厅帮手。白天没什么人，宁扇落得清闲，在前台后边支一张躺椅，他闭着，手中夹烟，耳蜗里吊线，脑袋和不住地晃。阿骊喊了他两声，他浑然不觉。我前倾，一径拉开他面前柜，纸票币了半屉。再看看宁扇，仍无发觉。和阿骊对视一，真是发横财的好时机。我摇摇，砰一声将屉推了回去，又走他手中烟，皱着眉揿熄。宁扇忽然睁，见是我们，了耳机笑，我当是谁呢。阿骊笑他，什么那样神魂颠倒？遭了贼都醒不过来。宁扇从衬衫袋摸一只黑小方匣给我们看，说，随听，最新款，昨儿才手。他又递来一只耳机，听听看，音质也好，真是享受。阿骊耳朵不过一瞬就扔回去，嚷耳朵要聋啦。

我不禁扶额，本有意噎一噎宁扇的阔气，却没料到他是这样反应。

次日，宁扇果然留了两箱空酒瓶等我。收废品的大爷吊起眉数瓶，付给我二十四。我把储存罐的钱全倒来，又细细数一遍，一百三十一块二。拿绢袋装好，反复确认扎了，赶到百货商场。见了售货员我先抱歉，没有整钱，劳她费心数一数。石英表躺在玻璃柜台，银指针像谁在微微笑着。剩一块二，我从小卖带了支雪糕给宁扇。财尽其用。

良久，我盯着那张纸币没吭声。

宁扇见我没反应，又，别不好意思啊。

我目光移到宁扇脸上，笑起来，说，倒不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我想要这屉里所有的钱，宁少爷还肯不肯慷慨解？

夜里遇上停电，在夏天实在可恶。风扇停摆，我燥烦闷，索床去书房找陈年。他燃烛捧书，倒心平气和，见了我便问，怎么来了？我坐他旁，往书桌一趴，撅嘴，好，睡不着。陈年说，你这副，冬天比别人怕冷，夏天比别人怕，不是好侍候的主儿。我从鼻里哼了一声，看陈年在屉里翻找什么，最后拿来一柄竹扇。他一手捧着书，一手摇着扇，朝我颊边送来凉风。缕缕阵阵，陈年折扇的风比电扇舒柔，我趁着这适意飘梦乡。却被陈年用扇柄敲醒，他说，上去睡。我睛，问，还没来电？陈年说，还没。他了蜡烛，周遭顿陷无垠黑暗。等适应了光线，最先望见是他睛。总这样黑而亮。窗外的月也明，可不及他。躺到床上，陈年依然轻轻摇着竹扇，直到我安稳眠。

炎，脸是轻微的红。汗，发，忽然有一不同于往常的生动。他拿起玻璃杯，里面是我早替他倒好放凉的，吞咽时结动，咕嘟咕嘟的，听来倒像淙淙清泉。我似乎才发现，陈年的结是这样明晰，于是鬼使神差般，我伸手覆上那尖锐棱角。陈年一愣，颤动、微滞。我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颈间，轻声说，好玩。摸他的结，只为觉得那事有趣。可陈年的反应更有趣。他轻咳一声，放了杯。

宁扇一怔，忙问，小陈醉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这里钱我不方便动，你要实在缺钱我去找我爹借。

阿骊哧声笑，宁少爷真是个呆，你快把钱收回去吧，她要想，刚趁你闭着睛就能把钱全劫走了，虽说你给她钱和给她瓶都是人，但意思到底不同，醉醉这回怎么都是只肯用自己攒的钱的。

我盘算着，录像厅开到夜，客人里酒蒙不少，啤酒瓶常常得到都是，来找宁扇必然错不了。宁扇问要多少。我说，估计得四五十个。宁扇将后装酒的箱一，说，现在只有四五个空瓶，你要那么多什么？我说，回收。宁扇忖度了会，又似问我又似是自语，四五十个啤酒瓶能卖多少？说着他拉开屉，拿一张五十的纸币递过来，说，缺钱使怎么不和我直说？先拿去用。

我向宁扇说明来意：宁少爷家大业大，想跟您讨几个空啤酒瓶。

知我者阿骊，我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