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眸(2/2)

小黄门也有些蔫蔫的，尖而哑的嗓唱：“耀州窑青釉刻缠枝莲纹双耳玉壶瓶一只，龙泉窑青釉凤耳盘瓶一只，澄泥玉兔朝元砚一方，端石剪绿砚一方——”

左边一撇，耳边是他散漫声音：“大抵说的是，满堂兮人——”

阿妩忙着查抄贺府家产之事，心虽有些憋屈，一时倒也无暇顾及太多。

他站起，理理袍袖，一步步朝她踱来，行至案前，将那砚台往她面前一搁，脆然一声响。

阿妩抬眸扫过一，却只是瞧着廊外风起落，叹了气，才提笔在账册上画了个圈，没打采：“往念。”

驾前为臣二十载，贺允中捞到的油不可谓不多，单是清府上的小厮婢女便了整整半日，更不必说抄来的金银财，不值钱似的堆在库房，连茶碾都是白玉镶金的，加起来直抵得上小半个国库了。

裴寂拾起案上朱笔，闲闲：“殿日理万机，这些儿女的东西又怎么会记得。”

裴寂侧首，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她，黑眸清而，看一便觉风起——该是洛边的风，才这样凉凉地到人心上。

他——

半日不语，声音也哑得吓人，滞涩的话语，从间缓缓来。

如此大肆零落，倒惹得人生几分惆怅。

廊外几株白玉兰，香过了一夏，此时正大片凋敝，扫过了又经风而落，不过半日，便铺了满地白。

他不再开，二人间漫的留白过后，仍是阿妩先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忽独与余兮，目成。”

凑得这样近，连清冽的呼都洒在她额上，温缠人。

小黄门奉上那方砚台。

自这日不而散之后，接连许多日，一直到八月将尽，裴寂都不曾主动同阿妩说话，连盯着她看的时候也少了，偶尔与她四目相接，便飞快转过目光，好似不曾看过她半。

小黄门张了张嘴，正续念，却教一声截断——

羊毫搁落笔山，少女雪白小脸上两八字朱砂痕，着张猫脸，一双明眸一睁大，大得让人觉得湖要漫上岸来，终于怔住，继而两颊烧上团团红，顷刻间涨红了白净面。

右边小舟过似的落一捺，他目光随笔尖走势一游走到那两汪清透黑眸中，如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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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思是……”阿妩有几分迟疑：“只尝鼎一，这秋眸一却又是何意？”

阿妩小心翼翼拿指尖将砚台推正，细细看起来。

也不说话，只静静盯着她，目光沉沉，好似望不见底的潭。

那声音就落在耳边，亦写在他睛里——

阿妩搁笔，终究没忍住，先开了：“这砚台哪里酸了？”

裴寂接过来，对着夕照瞧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贺允中这老坏事尽，不想还有这般酸里酸气的时候。”

廊人靠几步一隔，裴寂在上闭目晒了小半日的太，不知何时已醒了，目光四转，最后落定在人手中那方不甚起的砚台上。

隔了这么多日的冷落，便觉这一分外可贵，阿妩想他再多看一会儿，却又被他看得心慌，心里打起了小鼓，一声快似一声。

问斩贺允中的日，便定在九月初。

阿妩闻声望过去，正见他曲枕着手靠在廊上，神有几分懒——目光仍是一径掠过她，冷淡如常。

“慢着，剪绿砚？拿来我瞧瞧。”

上刻八字铭文——“楼外见云，秋眸一。”

裴寂听得她问，边还噙着一角笑，正回答，又想起什么似的，神黯了几分，语气也淡来：“不过是刻了几个字罢了。”

四件一列，置在漆盘中，一件件捧上来，往廊琳琳琅琅摆了，逢远日西沉，天地间都是汤汤的红，淌在回廊间，一杯一盏都描了层金边，风华大茂，宛然惊鸿宴。

“好。”

他倾靠近，影落来，将她整个儿罩在里，那笔尖艳红朱砂往白脸颊上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