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停在窗台之前,扇动了多少次翅膀呢?即使是如此轻盈的体型,面对夏日的炎炎烈日,会不会也有被阳光烫到失去力气的时候?不过好在,还可以停在窗台上。
教室的风扇摇头把谷地的书翻了两页,书页折腰过去在中间短暂地停了一下,谷地觉得和窗台边蝴蝶竖起来接近重叠的白色翅膀很像。但是书本可不能变成蝴蝶,如果变成蝴蝶飞走之后学到的知识也会不见的吧——那就还要再学一遍,希望再学一遍之后不要又飞走了。谷地把头砸向书,吓了旁边的同学一跳。她把头埋在书页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啊啊,果然书本变成面包会比较好一点。不过知识这么多,全部吃完会吃撑的吧,那要怎么办?
等再抬起头来,蝴蝶已经不在窗台上了。很难说蝴蝶不是被谷地头砸到书上的时候吓走的,谷地有一点点抱歉。不过蝴蝶飞走之后可以去找学校的那个池塘,停在水边总是要凉快一些呢。
说起来水真的是很神奇,夏季的时候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冬季的时候泡温泉就让人好放松——水的本质太单纯了,所以就很容易随意改变,就像蛋本身没有什么味道,但和肉一起吃就是肉的味道,粘上番茄酱就是番茄酱的味道。不过水又很包容呢,毕竟一滴水在显微镜下可是可以看到好多的微生物,但微生物都不是水的成分,微生物就是微生物,融入不进水里。可是从整体上来看,水确实因为有了杂质的存在而变得有瑕疵。有瑕疵不是坏事,有瑕疵才是生命。
谷地想起学姐腿上的疤,很酷,很强大。有瑕疵不是坏事,有瑕疵才是生命。
清,水,洁,子。学姐确实是像水一样澄澈的人,但是学姐并不是“单纯”的存在,学姐的澄澈是由学姐的复杂所构成的。
第一次到排球部参观的时候,本来以为学姐会像众星捧月的女王大人一样,对着胆小怯懦的自己说:“我不需要你这样没用的臣民,我现在命令我的护卫将你驱逐出境。”结果那样美丽的女孩子却没有一点矜贵和傲慢,反而非常温柔地鼓励和尊重别人的想法,从来不会勉强。
谷地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心情。这不是日向那种让人觉得好温暖好快乐的感觉,是那种细细小小的东西在挠自己的心,又痒又舒适。
啊对了,有点像疤痕快长好的感觉。
但是伤疤很痛,那种痒实际上可能也会是一种折磨。因为谷地没有伤疤,所以心中又痒又舒适的感觉是建立在虚幻的疼痛上的,让人可以忍受,甚至还想再贴近学姐一些,这种感觉再多一些。不过学姐腿上的疤痕都是真实的疤痕,是想要自由奔跑飞驰的代价。每一次的溃破与愈合,是不是都在提醒力量的弱小呢?学姐在伤心的时间里又要怎样去安慰自己?谷地回忆起学姐对自己说出“我不擅长与人交流”,那是因为学姐在过去真的很寂寞吧。那个时候,学姐是怎样度过的呢?
谷地想不出来,毕竟在遇到学姐、进排球部之前,自己每次自卑的时候都是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只要待在舒适圈里就好了、只要逃避就好了、不断纠结最后放弃——这样就好了。而学姐叫住她的那一刻,谷地开始被一点一点地从那个安全而逼仄的壳里拉出来。她第一次因为别人所用力追求的事物而感动到自己也不知不觉踏入到了这条道路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跟着学姐奔跑了。但是清水学姐,那个看起来柔软又温情的女孩子,没有人在前面带着她跑,她每次跌到又自己拍干净身上的灰,用最直击人心又无可反驳的鼓励催促着自己和大家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会承认,她是乌野信心的构筑之一。在大家动摇不定的时候,她仍然能平静又坚定地认为乌野只靠自己就足够强大,无需神明的帮助。
自己真的能继承学姐的意志吗?谷地直到现在还不能确定答案。
清水毕业之前给谷地写了一封信。谷地夹在自己的日志里面,一开始总是翻来覆去地读,到后来熟悉到看到上一句就能背出下一句是什么来。学姐在信里没有嘱咐任何东西,表达的都是对她的感谢,这让谷地受宠若惊,收到信的当天晚上直接失去了入睡的能力,在一片寂静的夜里数自己的心跳。
学姐说,因为仁花的聪明细心所以学东西都很快,非常感谢仁花的认真。
学姐说,因为仁花从来都没想过放弃所以让她很放心,非常感谢仁花的坚定
学姐说,因为仁花的可爱所以给排球队增添了不少活力,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和仁花分享很多,非常感谢仁花的倾听。
学姐说,因为仁花的到来所以过得前所未有的开心,非常感谢仁花的陪伴。
谷地的心情里混杂着开心与难过。学姐的毕业典礼上她忍住没有哭得很厉害,但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信的内容,她的眼泪像夏季的大雨一样哗啦啦地倾泻。
明明她还可以给清水学姐发邮件、她还可以去学姐的学校找她、她还可以放假约学姐出来玩……明明这只是分别,不是永别。
但谷地也知道,和学姐一起奔跑的时间已经不会再有第二次。她们两个人的跑道已经分开了,从学姐思考后把包递给田中开始、从学姐笑着拿着毕业证书和她道别开始。
而接下来的两年里,谷地将独自一人重复清水过去的跑道,然后踏入与学姐交集更少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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